在当代中国画坛,周顺恺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这位深耕人物画领域五十余载的回族艺术家,以“写心载道”为艺术信条,用画笔丈量历史的厚度,以笔墨传递人性的温度。从长江三峡的纤夫到延安窑洞的灯火,从周恩来的病榻嘱托到鲁迅的笔尖锋芒,他的作品始终紧扣时代脉搏,聚焦历史长河中的伟大灵魂,在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交织中,构建起一座连接过去与现在、个体与时代的精神桥梁。

一、从长江到历史:艺术之路的精神溯源
1950年,周顺恺出生于重庆渝中半岛。这座依江而生的城市,赋予了他最初的观察视角——长江的奔涌、码头的喧嚣、底层民众的烟火气,都成为他艺术感知的原始养分。青年时期,他考入海军政治部美术创作室,系统学习绘画的同时,得以接触苏联现实主义绘画与中国传统人物画的精髓。列宾《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中扭曲的脊背、苏里科夫《近卫军临刑前的早晨》里凝固的历史瞬间,与中国画家董希文《开国大典》的庄严、王盛烈《八女投江》的悲壮,在他心中交织成一幅“历史与人性”的精神图谱。
“真正的艺术,必须扎根于土地,回应时代的提问。”这是周顺恺常说的一句话。20世纪80年代,他回到重庆画院,从普通画家到院长,再到名誉院长,40余年间,他不仅见证了重庆画院从地方机构成长为全国知名艺术创作基地的历程,更以“拓荒者”的姿态,推动着中国画人物画的当代转型。在他看来,画家的使命不仅是“画眼睛看到的”,更要“画心里感受到的”——那些在历史褶皱里沉默的灵魂,在时代浪潮中坚守的精神,才是艺术最该聚焦的“主角”。
二、历史画的温度:以心写心的创作哲学
周顺恺的创作始终围绕一个核心命题:如何让历史画“活”起来?在他看来,历史画不是历史事件的简单图解,而是要通过人物的情感流动、细节刻画,让观众“触摸”到历史的温度。
“画历史人物,首先要读懂他们的内心。”他以自己的代表作《最后的嘱托》为例:1975年,周恩来总理在最后一次手术前与邓小平同志的会面,这是一段鲜有影像记录的历史片段。周顺恺没有选择宏大的场景铺陈,而是聚焦于两人的双手——周恩来的手因病痛而枯瘦,却依然紧紧握住邓小平的手,目光中交织着信任与托付;邓小平的手则沉稳有力,回应着这份嘱托。画面中,邓颖超、叶剑英等人的表情凝重而克制,背景留白处,仿佛能听见历史的呼吸。“此时无声胜有声”,正是这种对“未言之言”的捕捉,让静态的画面有了情感的奔涌。
这种对“人心”的关注,贯穿于周顺恺的创作始终。他画鲁迅,不取“横眉冷对”的标签化形象,而是捕捉其伏案写作时的专注与疲惫,笔锋间流淌着“寄意寒星荃不察”的孤勇;他画巴金,不强调“文学大师”的光环,而是通过微抿的嘴角、深邃的目光,传递出“讲真话”的赤子之心;他画苏武牧羊,不渲染“十九年持节”的苦难,而是突出其望向中原时的坚定与苍凉,让“气节”二字有了具体的温度。正如评论家刘曦林所言:“他的画不是‘画人’,而是‘写心’——从形到神,最终抵达灵魂的深处。”
三、时代的镜像:一位画院艺术家的文化自觉
作为重庆画院的名誉院长,周顺恺的角色早已超越了单纯的“画家”。在他任职期间,他推动建立创作研究队伍,策划“重庆中国画学会”,参与重庆美术馆新馆筹建,用制度性力量为年轻艺术家搭建平台。他说:“画院不仅是艺术家的‘工作室’,更应该是时代的‘观察哨’。”
这种文化自觉,在他的作品中得到了最生动的体现。从早期关注三峡移民的《告别三峡》(2014年),到近年描绘非洲劳工的《书写非洲》(2019年),从革命历史题材的《东渡黄河》(中国美术馆收藏)到当代工人形象的《重庆骑手》(2024年),他的笔触始终与时代同频。2008年汶川地震后,他创作《天地之间》,以粗粝的笔触刻画救援军民的身影,传递出“灾难中的人性光辉”;2020年疫情期间,他虽困家中,却以《守护》一画致敬一线医护人员,用艺术凝聚战胜疫情的力量。
评论家冯远评价他:“在这个快速变化的时代,周顺恺始终保持着难得的‘定力’——不追时髦,不媚市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这种定力,源于他对“艺术为人民”的深刻理解,更源于一位知识分子的文化担当。
写心载道,永不止步
从《最后的嘱托》中那双紧握的手,到《巴金》里深邃的目光,周顺恺用五十余年的创作证明:真正的历史画,是“写心”的艺术,更是“载道”的担当。他的笔下,既有领袖的胸襟、大师的风范,也有普通人的悲欢;他的画里,既有历史的厚重,更有时代的温度。
正如展览“写心载道”所寓意的,周顺恺的艺术之路,不仅是一位画家的成长史,更是一代中国美术工作者“追求真善美”的精神缩影。在文化自信日益彰显的今天,这种“以心写心、以艺载道”的创作态度,或许正是我们最需要的艺术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