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郑州像口烧得发烫的平底锅,蝉鸣裹着热浪撞在纱窗上,我抱着凉席翻了个身,手机屏幕在床头柜上亮了又暗——七点、八点、九点。床头的小闹钟”叮铃铃”响了第三遍,我摸索着拍掉它,翻身时压到了蜷在枕头边的尾巴。

“豆豆!”我迷迷糊糊喊了一声,沙发上的柯基”唰”地坐起来,湿漉漉的黑鼻子在我手背蹭了蹭。这只五岁的短腿狗最近正处在”中年发福”的警戒期,平时我六点半准时起床做鸡胸肉粥,它总像个小监工似的蹲在厨房门口,尾巴尖一下下敲着瓷砖,等我端起碗的瞬间,能蹦起来接住第一勺粥。
可今天是周五晚上刚下的班,我在地铁上被挤成了沙丁鱼,回到租的小公寓倒头就睡。生物钟彻底罢工,连手机设的三个闹钟都成了背景音。豆豆大概从七点半就开始在卧室门口转悠,我能听见它爪子扒门的轻响,像敲摩斯密码似的:”开饭——开饭——开饭——”
到了八点,动静升级成用鼻子拱门。我翻个身把枕头蒙在头上,模模糊糊想:”再睡十分钟,就十分钟。”豆豆的爪子从门缝里伸进来,扫过我的脚踝,凉丝丝的,带着狗毛特有的软毛。我缩了缩脚,它立刻换了个姿势,前爪搭在门沿上,圆滚滚的肚皮一起一伏,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豆豆乖……”我含糊地哄了两句,又沉沉睡去。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十点半,阳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洒下一片金斑。我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得像鸟窝,突然听见”咚”的一声——是豆豆的食盆倒了。
我光着脚跑过去,只见那只蓝白条纹的陶瓷食盆歪在墙角,里面的狗粮撒了一地,几颗白胖的米粒粘在豆豆的嘴角。它趴在地上,尾巴蔫蔫地垂着,平时滴溜溜转的黑眼睛此刻蒙了层水雾,看见我过来,只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又把脑袋搁在前爪上。
“我的小祖宗!”我手忙脚乱地捡食盆,这才发现冰箱上的便利贴被风吹得直晃——是我周四晚上写的:”记得给豆豆喂早饭!”墨迹被水汽晕开,”豆”字最后一捺拖成了小尾巴。
“对不起对不起。”我蹲下来揉它的耳朵,豆豆往我怀里拱了拱,舌头舔了舔我手心的汗。平时这个时候,它早该叼着牵引绳在门口转圈了,今天却连最爱的橡胶骨头都扔在沙发底下。我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四十——它大概从七点半开始,每隔半小时就来叫醒我一次,直到彻底绝望。
“今天咱们补个豪华早餐怎么样?”我翻出冰箱里的三文鱼,用平底锅煎得滋滋响。豆豆立刻支棱起耳朵,尾巴在地上拍出小鼓点,跟着我在厨房打转。当我把金黄的鱼块放在它专属的青花瓷碗里时,它突然坐下,前爪交叠,像个小绅士似的盯着碗,喉咙里发出细碎的乞怜声。
“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我笑着摸它的背,它却突然用脑袋撞我的手腕,力度不大,却像在敲警钟。我这才注意到它碗边的狗粮里混着几根猫毛——对了,上周邻居家那只橘猫来串门,大概趁我不注意溜进厨房捣了乱。
“明天一定提前检查。”我对着豆豆发誓,它却已经埋下头,大口吞咽着三文鱼,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它身上,短腿上的绒毛泛着暖金色,我突然想起上周刷到的视频:主人周末睡懒觉,狗狗蹲在冰箱前等了三小时,最后抱着空酸奶盒啃。
“豆豆,你不会也觉得我是’周末断食教练’吧?”我戳了戳它的鼻尖,它甩了甩头,把一滴口水甩在我手背上。这时手机响了,是闺蜜发来的视频通话,镜头里是她家那只比熊犬,正蹲在食盆前生无可恋地舔空气。
“我家球球今早把我闹钟扒拉到地上,结果我关了闹钟继续睡,现在它正拿我的口红在地板上画十字呢!”闺蜜在电话那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网友说得对,现在的狗狗都学会’周末轻断食’了,每周两天体验饥饿,说是要保持身材。”
我想起豆豆最近总对着镜子照,还试图啃我放在茶几上的黄瓜,忍不住笑出了声。挂了视频,我收拾着满地的狗粮,豆豆凑过来用脑袋顶我的腿,尾巴摇得像个拨浪鼓。阳光里飘着三文鱼的香气,混合着狗毛的暖腥气,突然觉得这样的周末,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下午三点,我终于把豆豆的食盆重新摆回厨房最显眼的位置。它趴在旁边打盹,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我摸着它软乎乎的耳朵想:或许我们都在互相适应——我适应它的生物钟,它适应我的小任性。毕竟,比起准时的早餐,更重要的是,无论多晚,总有人会为你留一碗热乎的饭。
傍晚遛狗时,遇到楼下的张奶奶,她指着豆豆问:”今早没听见它叫唤,是生病了?”我蹲下来给豆豆系牵引绳,笑着说:”没生病,就是跟我学了学周末怎么睡懒觉。”张奶奶乐了:”这狗精,跟你一个德行!”
晚风掀起我的发梢,豆豆蹦跳着往前跑,突然停下来回头看我,脖子上的铃铛叮铃作响。我突然明白,所谓养宠物,大概就是两个不完美的灵魂,在彼此的生命里,慢慢学会包容对方的小毛病。就像今天,我纵容了它的”饥饿游戏”,它也教会我,偶尔的懒惰,也可以被爱温柔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