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两百年时光:在新加坡华族文化中心触摸文明的脉络

当阳光透过新加坡华族文化中心的玻璃窗,在贴有 “你好” 与 “HELLO” 字样的背景板上投下斑驳光影时,一场跨越两个世纪的文化对话就此开启。作为《SINGAPO 人》常设展的策划者,曹世明带着参观者们戴上嵌有芯片的彩色手环,在回答几个问题后,每个人对新加坡华族文化的认知图谱便悄然生成 —— 这不仅是一次展览的开端,更是对新加坡华族文化基因的解码之旅。

一、南洋潮涌:在碰撞中重构的文化基因

1824 年的新加坡地图上,华族人口仅占 31% 的微弱比例,而到 1921 年,这个数字跃升至 75%。三个立体柱状体静静诉说着这段移民潮的历史,正如展厅中那封 1936 年的家书,泛黄的信纸上 “汇去四元国币” 的字迹虽已模糊,却清晰勾勒出早期移民的生存轨迹。来自广东潮安的工人刘世照,在南洋的烈日下用文雅的笔触写下对故土的眷恋,家书里的每一个标点,都浸透了跨洋越海的乡愁。

高脚屋的模型在展柜中伫立,竹木结构的建筑形式与热带季风对话,衍生出适应沿海淹水环境的居住智慧。食物柜里,叻沙的辛辣与海南鸡饭的清香仿佛还在流转,这些由食材限制催生的新口味,正是文化融合最鲜活的注脚。五大方言群在牛车水的街巷里生根,福建人的商行、潮州人的米铺、广府人的茶楼比邻而居,会馆的红灯笼下,既有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的守望相助,也有因利益纠葛引发的帮派纷争。这种矛盾共生的状态,恰如熔炉中翻滚的金属溶液,在碰撞中孕育新的文化形态。

二、家园叙事:不变的文化内核

“推开这扇门,你就走进了新加坡华族的精神家园。” 曹世明的声音在模拟家居的展厅里回荡。壁橱深处的 “臭臭” 婴儿枕带着岁月的包浆,柔软的布料上凝结着几代人的体温,父母的爱意通过这个带着亲昵昵称的物件代代相传。客厅墙上的 “孝” 字书法与餐桌上的 “团圆” 主题剪纸相映成趣,构成了华族价值观的视觉图谱。

在这个被精心布置的 “家” 里,每个角落都藏着文化密码:神龛上的祖先牌位与冰箱上的卡通贴纸并立,传统算盘与电子计算器同框。策展人特意将 “爱” 作为核心关键词,它既存在于母亲为婴儿缝制枕头的针脚里,也体现在邻里共饮 “kopi”(咖啡)时的寒暄中。这种广义的爱,如同看不见的丝线,将孝道、信义、廉耻等传统价值观编织成新加坡华族的精神网络。当参观者在互动屏上写下自己对 “家” 的理解时,无数个碎片化的记忆汇聚成流动的文化长河,倒映出跨越时空的情感共鸣。

三、融合创新:生长中的文化年轮

“巴刹里的鱼贩用华语喊着 ‘ 新鲜石斑鱼 ‘,马来语的 ‘ 固本 ‘ 优惠券在华人手中传递。” 曹世明指着语言展示区的互动屏,屏幕上不断跳动的词汇如同一串串文化基因链。新加坡华语里的 “罗厘”(货车)源自马来语 “lorry”,”组屋” 则是政府公共住房的专属称谓,这些词汇就像文化嫁接的果实,既保留着华语的语法结构,又融入了本土多元文化的词汇基因。

新谣歌手梁文福的《麻雀衔竹枝》在展厅里轻轻流淌,”一房半厅的组屋背后” 这句歌词,让经历过组屋时代的参观者眼眶湿润。这种由政府主导建设的公共住房,不仅是居住空间的革新,更成为新加坡多元文化共生的缩影 —— 华人的春联与印度教的彩粉画在相邻的门上绽放,马来族的开斋节糕点与华人的月饼在电梯间里交换。文娱作品如同文化的镜像,将组屋、巴刹等生活场景升华为集体记忆,在音符与文字中完成对身份认同的建构。

四、文明互鉴:多元文化的共生之道

从 2017 年成立至今,华族文化中心如同文化的摆渡人,在传统与现代、本土与国际之间搭建桥梁。《SINGAPO 人》展览每两年更新的展品,就像文化大树的年轮,2024 年新增的 AI 互动装置,让年轻参观者可以通过虚拟现实技术体验早期移民的生活场景。而国际基金会记者采访计划中的组屋游览、娘惹博物馆参观等活动,则如同文化棱镜,从不同角度折射出新加坡的多元光谱。

当我们凝视展厅里那封穿越 80 余年的家书,触摸高脚屋模型的竹篾纹理,聆听新谣里的组屋故事时,看到的不仅是新加坡华族的文化变迁史,更是一部文明互鉴的启示录。在全球化的浪潮中,文化既需要根系深扎传统土壤,也需要枝叶迎接时代新风。正如华族文化中心墙上的标语:”我们不是文化的博物馆,而是文明的实验室。” 在这里,两百年的时光不是凝固的标本,而是流动的长河,每一朵浪花都闪耀着融合创新的光芒,每一道涟漪都在诉说着多元共生的智慧。

走出展厅,暮色中的新加坡城郭华灯初上,牛车水的牌坊与滨海湾的摩天大楼遥相辉映。那枚戴在手腕上的彩色手环,或许早已记录下每个参观者的文化认知坐标,但更重要的是,它见证了一次关于文化传承与创新的深度思考 —— 在保持文化内核的同时拥抱变化,在尊重差异的基础上寻求共识,这或许就是新加坡华族文化历经两百年风雨依然生机勃勃的密码,也是人类文明在全球化时代的共同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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